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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带雨的云八十年感怀短文800篇》

第323篇 怎么有那么多的我

看一篇“假设鲁迅活到文化大革命”。我觉得，历史不容假设，人死了就已经盖棺定论，怎能“如果”呢？因为感受，忽然情不由己，脑袋瓜子打起了“官司”，一连串念头频频袭来。我无言，怎么忽然间会有那么多我？

闻无声的叨叨：“问我？你自己都管不了我还管得了吗！”

这脑子就是不安分守己，不肯相信盖棺定论，偏爱自己假设。左脑、右脑、前脑、后脑还非常执拗，各执己见，你说你的、它说它的，弄得我的脑子里嗡嗡的嚷嚷着。人喜欢和谐，脑袋瓜子偏偏是个麻烦货，爱扯皮抬杆。不是和谁辩论，是左脑、右脑、前脑、后脑之间打着“官司”取乐。它不碍别人事，我也就奈何不得，只好：“甭管它！”

脑袋四周轻抚，探探到底是左脑右脑还是前脑后脑在发难、惹麻烦。可始终寻不着方向，分不清部位究竟是左是右是前是后。

似乎有说话的声音：“我说：鲁迅的小说揭露社会阴暗面十分深刻，阿Q和孔乙己的形象令人难忘，还有许多流传的名句，如‘横眉冷对千夫指’‘我以我血荐轩辕’等，先生西去几十年之后，依然令人振撼，是醍醐灌顶的好文章啊。”

这家伙，居然“我说”呢！我生气道：“你算老几，怎么成了我？简直是喧宾夺主、胡说八道！”

话语又传来了：“我怎么就不能说，太专制了嘛，就要说，我偏偏就要说，鲁迅先生确确实实无愧于‘骨头是最硬的’，无愧于‘没有丝毫的奴颜和媚骨’无愧于‘空前的民族英雄’，无愧于‘中国文化革命的主将’，无愧于‘中国的第一大圣人’”。

看来这一定是左脑。它“我”个什么，它能代表得了我吗？真讨厌，都被它搞乱套了。

忽然变调了，是叨叨絮絮的腔调，像是右脑。它一向吃饱饭没事爱说怪话、发牢骚，老脾气呵：“我看，敢与章士钊斗，与徐志摩斗，与梁实秋、与戴望舒斗，与郭沫若、与冯乃超斗算得了什么，遭流氓威胁罢了。让它去劳动改造劳动教养试试看，如果禁得起，才真正是条汉子。”

怎么又来了一个“我”！明明白白不是我嘛，孺子不可教也。

懵了，下面这些叨叨就再猜不着究竟是左脑还是右脑，如果都不是那就只能是后脑：“我认为，先生如果真的活到‘反右’和‘文革’，他还不一定敢怎么样呢，只能躲进山阴路的那栋小楼里‘吐烟吹圈自寻乐，不问不闻白纸铺漫天’。嘿嘿，看在他曾经帮过忙，算是报他的恩，不找他的麻烦就够客气的了，他肯定不敢再玩那投枪?匕首的玩意”。对这脑子真无可奈何，它怎么那么爱发议论。

后脑还在?嗦：“先生不是1937年曾被‘奉’为‘中国第一大圣人’吗？上面应该是会顾全大局，要不然岂不怕被说是出尔反尔。只要不多嘴多舌、乱发议论，上面不发话，红卫兵和造反派也不敢拿他怎么样，把他关进牛棚批透批臭，‘踏上一只脚，叫他永世不得翻身’吗，没红司令发话、点头、挥手，谅也没那么胆大包天的人”。这话像是脑门子的意思，总算没把我扯进去。

后脑勺似乎不服气：“我恰恰觉得造反派才不讲客气呢，你以为他们如同‘老保’那么温良恭俭让呀，造反脾气一来，哼哼！除非先生彻底缴械投降，把文风改成温馨、热情、关爱、体贴，投枪匕首都收起来换成了鲜花美酒，除非把横眉冷对的姿态换成了低眉顺眼。”

后脑勺似乎还没过瘾，继续夸夸其谈：“以我看呀，即便因为当年功不可没而放他一码，也不是为了报答，而是为了自己的威望，省得有人嘀嘀咕咕、说三道四，说过河拆桥什么的。”

忽然右脑帮腔：“是嘛，先生如果活到文革年代，少不了脱层皮。听说一次在聊天时候已经有所透露：‘以我的估计，要么关在牢里还是写，要么识大体顾大局不做声’”。

“啊，高瞻远瞩，人家早看出来先生桀骜不驯的犟脾气。是哟，先生有福气，早早脱离了人间的是非世界，要不然照样那么桀骜不驯，能饶了他吗？”这脑子，怎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花花肠子！

突然后脑凑热闹：“嗨！那些话谁搞得清楚是真是假，听说是老朋友聊天时随便说的，听见的人都已作古，谁能证明。按理说，既然封过‘中国第一大圣人’‘空前的民族英雄’，哪好意思出尔反尔，把人家关进牛棚写交代的。”

右脑忽然为先生的早逝表示遗憾：“‘反右’‘文革’中太需要鲁迅这样的思想家、硬汉子了，太需要鲁迅这样敢于大声疾呼的勇士了，真可惜先生英年早逝啊！”

右脑继续夸夸其谈：“我料想，先生如果真的当起硬汉子，后来的日子就惨了。真硬汉子可不是那么容易当的咯。”

忽然有絮絮低语：“‘反右’和‘史无前例’中如果交上了火，会是一场空前的悲剧，成为20世纪的‘普罗米修斯’。呵呵，话又说回来，先生也是个识相之人，不见得真的会那般的牛脾气。”

不知道又是哪补充道：“从前为他撑腰，那是别人的天下，新的世界还能为他撑腰吗？撑腰岂不是让他把匕首投给了自己？天下哪有这等傻事。”

后脑似乎忽然有了新发现，摁耐不住的接上茬：“小将们绝对不会饶他，据说抗日战争年代，他和日本人打得火热，常躲进日本人的公馆避风呢。”

不知是右脑左脑还是前脑后脑又来事了，气喘吁吁的接话：“兄弟，你这就说错了。怎么总是往后看，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哟。这有什么，日本人也不尽做坏事，不管主观愿望如何，客观上还帮了忙，消耗过敌对的有生力量，要不然还不一定能那么顺利。看问题一定要一分为二。”

右脑忽然“赫赫”两声，不冷也不热的挖苦说：“你这个老弟的辩证法学得还真不赖，经过你一辨证，日本鬼子的侵略居然从坏事变成好事。”

“哼哼，你们别胡扯瞎猜、没事找事，瞎子点灯白费蜡，鲁迅早就人不在，心已死，假设个什么哟，地狱里去问会不会那般的翻面无情，再问问鲁迅自己会不会那般的不识相。”

嗯，下面的肯定不是左脑也不是右脑说的，都不像。难道除了左脑右脑外，还有中脑不成？哦，可能是脑门子开腔了。

脑门子成年累月向前看，见多识广，所以脑子比较活络，看问题比较全面，不像左脑死盯着左边，右脑总往右边望，后脑一个心眼往屁股背后瞅。脑门子是前哨，站得高看得远，加上又是见多识广，该是比较准确的。

可脑门子什么也没说，就是不断的“哼哼”“哼哼”“哼哼”。真刁，它来个模棱两可的“哼哼”，既没有风险，又不会因为折腾多了得脑溢血而后悔莫及。

天哪！怎么忽然间有那么多的“我”，害得我莫衷一是、无所适从，害得我没睡好觉。

喂！你们是左脑就左脑，是右脑就右脑，是后脑勺就后脑勺，是脑门子就脑门子，不要再冒充我的名义我呀我的，我就是我，谁也别想代表！

《带雨的云八十年感怀短文800篇》